【Tim生贺】佛学与莫比乌斯（2）
三、
一个生命里没有蝙蝠侠，没有蝙蝠家族的提摩西·德雷克会怎样生活？或者说，一座没有三代罗宾，红罗宾的哥谭市，一个没有提姆的蝙蝠家族会怎样运行？之于前一个问题，提姆是带有一点好奇心去审视的，这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也是他无数次埋怨吐槽发牢骚时希望剥离的，除了那一夜，他不知道在多少个一边审公司方案一边夜巡的凌晨，多少个和杰森吵完接着和达米安互相捉弄过的清早发出过这种抱怨，他比迪克略有收敛，很少说“fuck Batman”，但是开玩笑般说自己当时就不该去找布鲁斯是常有的，他有时候也不知道这个不去找是不去找回假死的布鲁斯还是最初就不该登门自荐成为罗宾。
现在他算是得到一个模模糊糊的答案了。他看到了从这些曾经占据了自己全部生命的事务中离开的自己，他不是他，但他也还是他，虽然没有了那段探秘蝙蝠侠和罗宾的经历，但是他对福尔摩斯的向往之情和追求正义的英雄之心并没有改变，相比起自己，这样的提姆好像真的收获了更多正常青少年所应该得到的东西，至少有睡眠。
小提姆转入哥谭中学那天，所坐的桌子上刻了“Jason Todd”，他用手指摩挲这个只在父母交谈中偶尔出现的名字时，哥谭广播里正在播报昨夜热心市民拍到蝙蝠侠与市区新晋黑帮领袖红头罩天台互殴。他可以对这位不幸去世几年的学长所创作的诗文啧啧赞叹，但对蝙蝠侠饱以老拳的红头罩却以书写这些诗文的细腻心思揣测眼前这个暴躁而沉默的父亲。
离开了自己数年，他身边罗宾的位置依旧空悬，但埋葬自己数年，他丝毫没有动过为自己报仇的心思，他的拳越发狠戾，他的蝙蝠飞镖携带更大量的炸药，他在解救行动中不那么以人质毫发无损为底线，他在面对罪犯时也仅仅是在坚持不杀，可偏偏他还在一视同仁的坚持不杀！甚至几次三番把小丑从自己的手中救下！
“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你的原则已经不是不杀了，是不让他们死！”红头罩叫喊的声嘶力竭。
“杰森，回家吧。我的身边已经很久没有罗宾了……阿福也很想你。”蝙蝠侠就没办法把话这样喊出来了。
“他妈的，如果是你，我会不择手段的杀了小丑！可你变得这样凶狠，你让哥谭黑市上不入流的骨科医生在这几年里赚的盆满钵满，你却不愿意杀了他！你就这样打击犯罪吗，蝙蝠侠？对于黑帮头子红头罩，你是不是也要反复把他扔下楼去，打断他的每一个骨头呢？再一次！”
“杰森……红头罩……不要把自己变成我最不愿意你成为的那种人。”
“我早该知道，你收养我不过是为了防止我成为你的敌人！该死的控制狂，你究竟在谁身上如愿了？是迪克吗？你的黄金男孩多久没有来哥谭了？他看见这个残暴的蝙蝠侠不会觉得面目可憎吗？”红头罩说着便用钩索离开了天台，留下蝙蝠侠一个人和一轮圆圆的月亮。
不愧是写出过了数年都会被张贴在宣传栏上的优秀作文的人，哪怕经历过可怕的死亡和恐怖的刺客联盟以及魔法池水，杰森依旧能找准蝙蝠侠的每一个痛点，然后狠狠的击打上去。这大概因为他曾几何时也把这个男人当作自己最可敬的父亲和最可靠的依托，但他拖着自地狱环游一遭的身体回到他的面前时，他变得暴虐又固执，可是即使是这样的他，也不愿意为自己报仇，反而在得知自己在以更简单的方式料理哥谭的黑暗和罪恶时与自己兵戎相见。“我跨出了九十九步，他却要一拳将我的努力打为负数。”这是红头罩在那本使用了好多年的日记里写下的最后一句话，很快他就要在阿卡姆开始写新的故事了。
这一切只让拥有上帝视角的提姆心惊，他甚至一度回忆起杰森初初回到哥谭时打断自己骨头的事，虽然自己一度被讽为“替代品”，但是有自己，有迪克，还有一个只不过满怀愧疚又患有情感便秘的布鲁斯，他从没想过杰森会真的和蝙蝠侠分庭抗礼。戏中人提姆不知道这些，他不知道布鲁德海文的格雷森警官与布鲁斯的分歧已经从义警行事的光明黑暗到杰森的死再到暴力执法，这使得这个小警员把邻居城市中间的高速路无限拉长；也不知道荷枪实弹的红头罩每夜都在猎杀罪犯，而那些濒死的罪犯会被蝙蝠侠救下而后送警。陪伴他的是无尽的良夜，灿烂的生活，新闻里蝙蝠侠愈发残忍的手段以及酒会上笑容里常常带着疲惫的布鲁斯叔叔。
不可否认，提姆在学校里过的非常开心，除却搜寻已故学长杰森的传奇事迹和拜读其美文佳作，深深为其英年早逝而哀痛外，他还认识了两个朋友——一样爱解密和侦探的史蒂芬妮以及大都会交流生康纳。这两个人的出现极大程度上满足了他对英雄拯救世界，匡扶正义的向往，原来超级英雄也可以是平凡人，原来超级英雄也会来找自己商量战略。他也因此开始不断精进自己的格斗技巧和黑客能力，“万一到了瀑布潭，福尔摩斯总不能打不过莫里亚蒂吧！”史蒂芬妮这样说。这两位不那么在乎掉马与否的少年英雄的隐藏身份在提姆这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他们还会时不时会分享一些旷课时做的惊天事业。
“我的恶霸老爹现在蹲在黑门全靠我搅局呢！”史蒂芬妮咬了一口披萨，颇有些自得的对提姆说。
“可是我听说他是蝙蝠侠抓进去的。”提姆拿起可乐摇了摇，准备捉弄还未到场的康纳。
“是我留给蝙蝠侠线索的，所以小公子，我确信你的布鲁斯叔叔绝对认识蝙蝠侠，否则布鲁斯怎么会那么快找到我然后资助我上学呢？”提姆认为史蒂芬妮这么说其实是有很完善的逻辑链条的，布鲁斯虽然对外宣称自己经常参与格斗跳伞等完全是出于对极限运动的喜爱，但常去布鲁斯的拳馆练习的提姆有机会和他过过几招，他能感受到布鲁斯有意收敛，但是手段熟练老辣，怎能不怀疑有蝙蝠侠的指导呢？
“史蒂芬妮，我说你就别琢磨着加入蝙蝠侠的团队了，你没见他独来独往的？而且心狠手辣，我爸爸抨击过他很多次，他的义警事业太血腥了，哦，拉奥啊，我被这易拉罐攻击了！”康纳坐下后还没有抒发完对史蒂芬妮的劝诫，就被提姆摇晃过的可乐喷了一脸，只好骂骂咧咧的擦脸。
“那我也不要加入你们的团队！过去还有罗宾支持着，后来那个罗宾改头换面不做了，带着老人另立门户，你和你那几个伙伴就是散兵游勇罢了，再说了，我也不适合当参谋长，要不你让提宝加入算了。”史蒂芬妮递过去纸巾。
“开什么玩笑，还不如让提米好好念书，以后当我的团队的赞助人！我听说蝙蝠侠对正义联盟的赞助抠抠搜搜的，提米该大方点吧？”
“我到时候把签好了字的支票本给你，你自己填！”提姆也跟着笑了起来。
蝙蝠侠身边再次出现罗宾的时候，哥谭王子布鲁斯也把自己的亲生子达米安介绍给了整个城市上层，这个孩子除了黝黑的肤色和墨绿的瞳孔以外，几乎是布鲁斯的缩小版。当然了，不知道这个孩子的母亲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教养出这样一个与世俗格格不入的小怪物，提姆几乎没能在任何宴会上与他交谈超过十句话。他觉得那双绿眼睛总是杀气腾腾，哪怕对方手里握的是吃饭用的刀叉，好像下一步也可以把自己大卸八块。
“达米安，快问好！提摩西和你一样在别的大洲住了好多年，他一定有很多适应哥谭的经验。”布鲁斯推着摆出臭脸的男孩。
“你好呀，达米安！如果你暂时没有交到朋友的话，可以经常来找我玩！”提姆伸出手。
“我真想锯断你这拿不起一把刀的手。”小男孩低低回应。
“原来我们真是天生的冤家，不过这样也好过被你一顿暴打。”提姆看着在达米安身上碰一鼻子灰的自己思索道。“真不知道没有迪克，只有暴躁老蝙蝠的恶魔崽子，该怎么脱去这层皮。”他这样想的时候，越发觉得这场人生重启走马灯像一部恐怖电影，每一个角色都笑着，但实际在崩溃灭亡的边缘踱步。
四、爱别离
最开始是康纳。
“我得去做个任务。”康纳发来的email很简单，他已经结束了交换学期，只能这样和老朋友联系。哪怕同时拥有一个总裁父亲和一个记者父亲，康纳从不说漂亮话和客套话，也不那么遵守邮件礼仪，提姆经常吐槽他是不是只有五岁，康纳会完全不接话茬的点头，让提姆讨个没趣。
“你要是会得体写邮件，我还能得到一声告别呢，傻子。”提姆是站在堪萨斯州广袤农田间的一棵老树下说出这话的。远处可以看到送葬的车队，康纳的两个父亲一前一后，康纳的奶奶伏在根本没有尸骨的棺椁上抹眼泪。这个超级小子只能得到这样一句悼念，没有罗宾会为了纪念他而设计新制服，也没有红罗宾会为了复活他而不断找寻拉撒路池，他的朋友提姆敏锐的双眼在被泪水冲洗后聚焦到了他的两位父亲身上。
提姆从堪萨斯回哥谭那天，哥谭市的头版头条振聋发聩：“红头罩虐杀小丑被蝙蝠侠扭送阿卡姆，其自甘被俘”。哥谭的市井街头到处传播着红头罩的故事，或者是他在冰山俱乐部救助了被暗网控制的失足妇女，或者是他一枪把三个人贩子串肉串般崩出了脑浆，又或者是最新鲜的，他被蝙蝠侠抓走时大吼着警告手下：“别找蝙蝠侠麻烦！”就好像校园里流传的杰森·陶徳学长的传说一样。但是在韦恩庄园的晚宴上，提姆能看见的只有眼睛有些红肿却坚称是因为昨晚在某个情人处熬夜看苦情片的布鲁斯。
“怎么了，我的好小伙？你看上去不开心呀！”布鲁斯端着酒杯走到提姆身边。
“我才参加了一个同学的葬礼。”提姆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姜汁汽水，布鲁斯总是这么贴心的为未成年人准备替代品。
“真是可怜，我的一个好朋友，也失去了儿子。”布鲁斯拍了拍他的肩，转身将酒放回了阿福的托盘。
“您说‘也’？”提姆有些没反应过来，鬼使神差的将自己的酒杯放到阿福的托盘上，换了布鲁斯刚刚撂下的那一杯，他预备尝试一点麻痹自己的酒精，但最终划入舌尖的仍然是姜汁汽水的味道。
下一个是史蒂芬妮。
她在暑假刚开始的时候告诉提姆，自己或许很快会得到蝙蝠侠的认可，成为蝙蝠女孩。
“我要替他执行一项巨大的任务！”史蒂芬妮故意压低声音。
“你一个人可以吗？”提姆想起康纳，史蒂芬妮的房间里甚至还贴着康纳的海报。
“放心吧，我搅局者横行哥谭那么多年，怎么也搅不了自己的局！你等着和蝙蝠女孩一起上大学吧！”
她没有搅自己的局，却搅动了整个哥谭黑帮的大局，或许是因为红头罩这样规矩森严治下严谨的黑帮头子已经被关进阿卡姆，这场哥谭黑帮火并带来的后果简直难以想象，人员伤亡抵得上一场周末傍晚在购物中心发生的爆炸案。没有任何新闻报道可以阐明这场大规模火并缘起为何，但是提姆无比清楚，这是史蒂芬妮在试图替蝙蝠侠执行清剿黑帮的任务，却因为各种原因引发了战争。由于火并的区域确实前所未有的涉及了哥谭的富人区，提姆在发出升学聚会邀请函前不得不首先发出父母的讣告。在父母的葬礼上，他见到了那个一直被布鲁斯提及的自己幼年时的偶像，迪克。他也受到了波及，只是好运枪伤并不致命。
“我很抱歉，孩子。”布鲁斯抚着提姆的肩。
这个场景提姆再熟悉不过了，自己大概有三四次站在爸爸妈妈的坟墓前吧，布鲁斯总是陪着自己，不论是否愿意让自己知道。他不止一次听到布鲁斯向自己的父母保证会照顾好他。可是此刻，他只希望能够暂时附体到那个初尝离殇的自己身上，凭借着活过半世的经验，告诉布鲁斯和迪克史蒂芬妮的险境，哪怕一秒也好，他只要喊出史蒂芬妮的名字就够了，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在这个更加狂躁的布鲁斯身边，从未做过罗宾的女孩想要博取认同但是犯下了大错，她能做什么呢？她只会更加盲目的冲向黑面罩，甚至不会给汤普金斯医生一个教育大家的机会。可惜那个提姆想不到这一切，他甚至因为推断出招致父母死亡的灾祸源于搅局者的任务而有些抱恨于自己的朋友。
不过怎样的情绪都不能阻止他去参加史蒂芬妮的葬礼，他给她带了一枝紫色的菊花，殡仪馆的化妆师水平有限，这个姑娘永久沉眠时尚没有平时一半明艳，大概也不能全怪化妆师，她的美丽和可爱更多来自于活力和精神气。提姆看到达米安也排在队伍中等待献花，他少有的面容和缓，好像不能有一点杀气打扰这个快活的大姐姐。
“先是杰森，然后是史蒂芬妮，下一个是谁？达米安吗？布鲁斯，我真为你感到恶心！”夜翼靠在蝙蝠洞的玻璃橱前，冷声对正对着蝙蝠电脑敲敲打打的蝙蝠侠道。
“史蒂芬妮的死从一开始就是她咎由自取自作主张，她无数次提出加入我我都拒绝了，她或许可以猜谜，但是战斗力到底有限。”蝙蝠侠没有停下手，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知道你始终不承认她，瞧吧，这里连她的雕像都没有，可她终究是为了得到你的认可死的。她和杰森是一类人，他们愿意为了你的认可去死！”迪克敲了敲自己身后的玻璃橱，里面放着杰森过去的制服。
“闭嘴！迪克！你要继续说这些就滚回布鲁德海文！或者你去阿卡姆陪杰森一起！”蝙蝠侠重重砸向键盘。
“自从杰森走后，你就越来越狰狞了，现在我发自内心厌恶这个被蝙蝠恶霸统治的城市，还有那身沾满血和恐惧的蝙蝠战袍！你活着我就不会再回来了！”蓝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蝙蝠洞里又只留下了一个人。
提姆看着在自己记忆里一直是这个家庭最重要润滑剂的大哥在剧烈争吵后离开，突然意识到迪克在这个世界里出现的实在太少了，也难怪蝙蝠洞，韦恩庄园都充斥着冷寂和孤独，谁不需要一只欢乐的迪基鸟呢？至于迪克为什么这样少露面，追根溯源，大概是……大概是从没有一个人走到他的跟前，告诉他他曾经是罗宾的身份已被揭晓，现在的蝙蝠侠正需要一个罗宾。
迪克倒没有食言，他在老管家阿福颤颤巍巍一声“理查德少爷”里踏进韦恩庄园大门的时候，布鲁斯·韦恩的灵柩已经准备运往家族墓园。但他也没有停留太久，尤其是发现他希望能聊聊天的达米安居然没有出现在这场葬礼上时，他淡淡丢下“有其父必有其子”的评价，转头离开了这座城市，以及这个承载了他近十年岁月和英雄事业的庄园。
提姆是最迟离开墓园的人之一，他留给了阿福很多安慰。不长的时间里他已经连续参加了四场葬礼，那个不久前才安慰过自己的布鲁斯叔叔，那个时刻对英雄事业充满赞许的布鲁斯叔叔，史蒂芬妮口中的富翁侠客，哥谭王子，就这么离开了。这里，没有人相信他还活着，也没有人会将他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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